第1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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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婉清是真生氣了, 高葉芳以前跟黃婉清感情不錯，很能拿捏黃婉清的脾氣，立刻就看出黃婉清的怒氣, 這種情況下她當然要訴苦博同情。
“婉清，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 事情都這樣了, 我原本以為能被趙天成的家人接受, 結果他們居然瞧不起我，我……嚶嚶嚶……”
高葉芳眼裏的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滑下臉龐。
黃婉清對高葉芳的提防心非常重, 不管高葉芳說什麽都只信十分之一，她雖然是生趙天成一家的氣, 但也不代表她就願意被高葉芳騙。
“為什麽不報公安？”
黃婉清相信只要高葉芳報了公安, 公安一定能給高葉芳一個公道。
高葉芳之所以敢來面對黃婉清早就想好了辦法, 聽黃婉清這麽一問，眼裏的淚掉得更兇了, “婉清, 你以為我不想報公安嗎？”
“那你怎麽不報？”黃婉清看向高葉芳的目光帶著不信。
“我想報公安的, 但還沒輪到我報公安，趙天成的爸就來了，他爸是公社革委會的領導, 我戶口都落在了這裏, 是知青，你說, 我怎麽可能鬥得過這樣的人家，婉清, 你信不信我真要報了公安, 還沒等到公安到, 他們家的人就能給我羅織一個罪名。”
高葉芳在京城的男人就是幹革委這一行的，她比誰都清楚裏面的內幕，不然她怎麽面對下鄉政策千方百計想躲過，目的就是知道知青到了地方上的身不由己。
當然，她不報公安的另一個目的當然就是不想跟趙天成家撕破臉皮，她還要進周家的門。
黃婉清以前也不知道這些，此時聽高葉芳這麽一說，又想起自己在農場的遭遇，頓時心有戚戚然。
當初她要是沒有秦清曼幫忙，她可能更淒慘。
黃婉清只要一想到當初到白城遇到的那對母子人=販子，立刻就打了個寒顫。
越到地方上，其實一些人的法律意識就非常淡薄，淡薄到有些人知法犯法。
高葉芳一直在偷偷查看黃婉清的神情，見時機合適，趕緊趁此機會道歉道：“婉清，對不起，當初是我騙了你，可我是真見你喜歡齊大哥，我才想著咱們換個下鄉地點也算是兩全其美。”
黃婉清原本還沒想到這一層，主動聽高葉芳說起，頓時氣得不行，臉色也更加的難看，“你還好意思說，高葉芳，你幹嘛騙我來這裏相親？還騙我說照片是齊大哥？”
說完還補充了一句，“齊大哥根本就不在這裏，我找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高葉芳聽黃婉清這麽一說立刻就知道黃婉清還不知道齊衛英已經到了京城的事，眼珠子一轉，有了鬼主意，“婉清，這事真不怪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要不然，我怎麽可能騙你，你可是我親表妹。”
黃婉清看著高葉芳在內心呵呵。
高葉芳的鬼話她一句都不信，這人是個慣會說謊話的人。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對方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證消息一定是真的，要不然，她怎麽可能會背著父母主動跟高葉芳調換了下鄉地點。
要知道當初她的下鄉地點可在京城附近，離家近，真要有點什麽事招呼一聲家裏就能幫忙，而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與家相隔上千裏，遇到點什麽都只能自己扛。
要不是好運遇到秦清曼跟衛淩，她估計骨頭渣都不剩了。
黃婉清想到這對高葉芳突然就一點同情心都產生不起，不管高葉芳跟趙天成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都跟她無關，她連自己都保不住，可幫不了高葉芳什麽忙。
想到這，黃婉清的心徹底平靜下來。
也不為高葉芳抱不平了。
高葉芳人比她心眼多，如果高葉芳自己都搞不定，她哪裏有這本事幫人，再說了，她自身就夠麻煩秦清曼跟衛淩，她怎麽好意思給哥哥、嫂子帶去麻煩。
“婉清，聽說你退宿舍了？那你住哪，安全嗎？”
高葉芳不知道黃婉清短短的時間裏就已經轉變思想，她還以為自己的一番話博得了黃婉清的同情，趕緊故意扯開話題。
黃婉清看了高葉芳一眼，又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說道：“到上班時間了，你別擋我道，我得去上班。”跟高葉芳說這麽會話，她早餐都還沒吃。
也不知道一會還來不來得及吃早餐。
“婉清……”高葉芳沒想到黃婉清的話題轉得這麽快。
“你不上班嗎？”黃婉清不滿地瞪了高葉芳一眼，繞過高葉芳就走，要不是看在兩人是親表姐妹的份上，她剛剛早就繞道走了。
大早上就遇到這人，真是晦氣。
黃婉清對於高葉芳在自己宿舍裏幹的事還是很介懷的。
“婉清，你要相信我，我真沒騙你，當初我也是被人騙了，那照片我真以為是齊大哥。”高葉芳能看出黃婉清對自己的嫌棄，暗自恨得牙癢癢，但也沒敢真攔人。
黃婉清這人她還是知道的，別看人比較天真，但脾氣倔強起來的時候也是真倔強，能六親不認。
不然也不會違背家裏的意思偷偷跑到這窮山惡水來下鄉。
“高葉芳，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進水不犯河水，你以後在農場不要再用我的名頭招搖撞騙，再敢造謠生事，我就在農場當眾跟你脫離表親關系。”
黃婉清清亮的聲音清晰傳來，這讓高葉芳氣得差點吐血。
合著她之前表演了半天都沒感動黃婉清，黃婉清那死丫頭還敢威脅自己要脫離表親關系，真是慣得她！
高葉芳差點被黃婉清氣死。
但她又不得不趕緊去上班，作為下鄉的知青，她的工作崗位也是定了的，要是無故曠工，不僅會影響到個人先進，工資、口糧，都會受影響。
無奈間，高葉芳只能先去上班。
她打算再找個時間好好跟黃婉清談談。
黃婉清那人心軟，她畢竟是對方的親表姐，就算不看她的面份，也得看她媽的面份，黃婉清早晚會幫她，從小她沒少這麽算計黃婉清。
高葉芳腿腳略微有點顫抖地離開了。
昨天晚上，她真是辛苦了大半晚上，趙天成折騰了她好幾次，原本她以為就這樣了，結果趙天成累到極點倒頭就睡，然後那個她不知道是誰的男人從床底下鉆出來了。
這人聽了半宿墻角，也早就憋得不行。
居然當著趙天成的面又狠狠折騰了她好幾回。
趙天成就躺在床上睡覺，兩人在離趙天成非常近的地方糾纏，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讓高葉芳現在想起來都腿軟走不動道。
太瘋狂了。
昨天晚上比之前任何一晚她在那間宿舍裏的遭遇都更讓她興奮到極致。
高葉芳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一直沒發出聲音，趙天成又一直叫的是黃婉清的名字，不然那個男人要是知道真相，她都不敢想象後果。
撫著酸脹的腰肢，高葉芳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她還得回宿舍收拾一下，昨天晚上的瘋狂讓她衣服受損嚴重，得重新換套內衣。
高葉芳匆匆趕回宿舍時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了，她趕緊松了一口氣，然後找出衣服就換了起來。
農場裏，就在黃婉清打算以後跟高葉芳分清界限時，靠山屯，秦磊一家也都回來了。
秦磊受的傷最重，在師部醫療室緩了兩天才能下床。
至於朱紅霞幾人，他們受的是凍傷與皮外傷，沒秦磊嚴重，他們之所以沒這麽早回家是因為秦彩雲。
秦彩雲雖然死了，但該受到的審查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畢竟牽扯到叛國。
秦磊一家四口都仔細回憶歹徒進家門後的所有事，然後做了筆錄。
師部取得秦磊一家的詳細筆錄再結合秦清曼與靠山屯其他百姓的筆錄進行了開會討論，最終念在秦彩雲最後選擇救人，沒有造成真正後果的前提下沒有定為叛國罪。
但也不可能把秦彩雲立為舍己救人的先進。
大年初三那天，秦彩雲被悄無聲息地葬在了靠山屯隔壁山的山上，那座山埋葬的都是屯裏沒成年，或者是沒成家就死的人。
每座墳都沒有刻碑立字，都只是簡單地立下墳頭。
埋的誰，只有自家人才找得到。
坑是秦建銘跟秦建軍一起挖的，凍土層，挖得也不深，大半天也才挖出淺淺的半米，挖完也沒做什麽儀式，就把用薄棺材裝好的秦彩雲埋了下去，最後壘了一個土堆。
做完這一切，朱紅霞帶著兩個兒子在山上坐了不少時間才離開，再次離開，母子三人的步履都很蹣跚。
秦彩雲的死對於他們來說感觸非常深。
大年初四，中午時分，秦磊一家都被師部送回了家。
站在已經打掃幹凈的院子裏，秦磊一家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有些痕跡雖然能打掃幹凈，但刻在心靈裏的傷是永遠也抹不去的。
聽到隔壁的動靜，不僅是秦清曼帶著楚楚出門查看，隔壁幾家也都出來了。
秦樹、秦石之前跟秦磊的感情不錯，此時看著一臉蒼白沒什麽血色的秦磊，忍不住鼻子發酸。
大家只要一想到差點陰陽兩隔，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
李美娜跟姚春英兩妯娌看著朱紅霞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之前幾家鬧了矛盾已經好久沒說話了，但秦磊家出事那天，大家也都出門幫忙。
雖然最終什麽忙都沒幫上，但心中的那點怨氣多少也散了不少。
秦香跟姜林山兩口子也看著秦磊一家目露感嘆。
那天晚上要是沒有秦清曼舍己救人，秦磊一家可能一個都不剩了，當初朱紅霞是怎麽背地裏算計秦清曼的，秦香最清楚，說句不好聽的，她也助紂為虐過，最終還是秦清曼沒有對秦磊一家見死不救。
“撲通。”
就在秦石兩兄弟跟秦香兩口子都看著秦磊一家人不知道說些什麽的時候，朱紅霞突然朝秦清曼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一跪，秦建銘兩兄弟也都對著秦清曼跪了下去。
秦清曼並沒有接受幾人的下跪，第一時間就帶著楚楚避了開去。
不管她跟朱紅霞幾人的關系鬧得怎麽樣，朱紅霞畢竟是秦磊的妻子，秦磊是這具身體的叔父，長輩跪晚輩，無論長輩是否有錯，晚輩都不能接受。
有句話叫做承受不起，除非兩家有大仇估計惡心人。
秦清曼面對朱紅霞這一跪臉色不好看起來。
“二嫂，趕緊起來，大過年的不興給晚輩下跪，你這不是折殺清曼丫頭嗎！”秦香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趕緊推開自己家門沖向秦磊家。
秦石跟秦樹兩口子也反應過來，趕緊跑向秦磊家。
朱紅霞被秦香跟兩個妯娌攙扶起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的風俗，臉色立刻漲紅，看著秦清曼緊張賠禮道歉道：“清曼，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就是想感謝你救了我們一家人。”
她面對過歹徒，知道歹徒到底有多兇殘。
也知道秦清曼為了救他們一家付出了怎樣的艱辛，她特別感激秦清曼的出手相救，剛剛下跪真的就是腦子一抽，就想著用最大的謝禮相謝。
沒想到卻犯了忌。
秦清曼聽朱紅霞這麽一解釋臉色才好看一點。
“清曼，二嫂她這接連受傷，腦子一時軸了，你別跟她計較，這樣，二嫂不興跪你，就讓建銘跟建軍代替父母下跪，他們倆是弟弟，能跪你。”
秦香能看出朱紅霞是真想感謝秦清曼，又看秦磊一家都一副知錯的樣子，幹脆就站出來打個圓場。
秦清曼對秦磊一家都有救命之恩，要是不讓秦磊家有所表示，秦磊這一家人的內心估計都很煎熬。
“清曼姐，對不起，我們家之前對不起你們，今天我代表全家給你道歉，我們也不求你跟楚楚能原諒，但我們想真心道歉，想表達我們的態度。”
秦建銘遭此磨難成長了很多。
聽到秦香的話，他跪下向秦清曼的方向用膝蓋在地上挪了幾步，然後說出了這番話。
秦建軍也不再是什麽事都不懂，他哥剛說完，他就對著地面上的積雪磕起了頭，“姐，不管你跟楚楚以後認不認我們，你是我們一輩子學習的榜樣，我發誓，從今以後一定好好做人。”
近期沒怎麽下雪，地面的積雪早就凍得硬邦邦。
秦建軍每磕一個頭都很實在，能聽到清脆的聲響，擡頭時，也能看到漸漸青腫起來的額頭。
他這是真心代表一家人認錯。
也代表秦彩雲。
雖然秦彩雲死了，雖然秦清曼最終並沒有受傷，但他們當初都是當事人，知道秦彩雲是怎麽算計秦清曼的，也知道秦彩雲的心思。
秦清曼沒想到秦建銘倆兄弟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沒想過會再認回這一家。
當初她救人存粹就是救人，沒想到要改善兩家的關系。
“清曼，對不起，是二嬸不是人，是我眼皮子淺薄才一天到晚斤斤計較，我錯了，求你原諒我們好嗎？”朱紅霞被李美娜跟姚春英攙扶著，看向秦清曼的目光中是真切的後悔。
她後悔當初為什麽要那麽算計秦清曼，秦清曼怎麽說也是流著秦家人血的孩子。
她嫁入秦家，就是秦家的人，怎麽就不能護著兩個失去了雙親的孩子，大哥、大嫂在世時對他們幾家都挺好，她怎麽腦子一抽就聽信了娘家人的鬼話。
說什麽自己不算計別人也會算計，她算計也只是幫著大哥大嫂守住家。
“清曼，你恨我、怨我，我都理解，是我對不起你跟楚楚，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對不起大哥、大嫂。”朱紅霞說到這，突然就伸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真的非常用力，剛剛消腫沒多久的臉頰立刻又腫了起來。
秦清曼原本一直看著朱紅霞跟秦建銘兩兄弟賠禮道歉。
因為這道歉原本就是我們欠了原主的，她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原主不在了，她占據了這具身體，原主的死跟朱紅霞有著因果關系。
秦清曼一直沈默地看著。
當朱紅霞誠心道歉，當那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時，秦清曼感覺到身子突然就輕快了很多。
就連內心也感覺到了一股愉悅。
這不是來自她的情感，而是來自原主殘留這具身體的情感。
“清曼，對不起，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求你讓我贖罪，以後你家的勞動我家包了。”朱紅霞說這句話的時候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掌讓她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秦香跟李美娜、姚春英看著這樣的朱紅霞，她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臉也火辣辣的難受。
“清曼，對不起。”這是秦香對秦清曼的道歉。
“對不起，清曼，當初我們錯了。”這是二嬸李美娜。
三嬸姚春英突然也打了自己一巴掌，看著秦清曼鄭重地道歉，“清曼，三嬸也對不起你跟楚楚，之前我們一直沒有正式跟你們道歉，是我們欠你跟楚楚的。”
秦清曼的眼前好似看見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那道身影長得跟她一樣。
對方看著朱紅霞幾人笑了，笑得很燦爛，也笑的很純真。
這是真正的秦清曼，是原主。
“清曼，作為叔父，是我們沒有盡到保護你跟楚楚的責任，是我們管教不嚴，也是我們不夠關心你們，對不起，我真誠跟你道歉。”作為叔父，秦磊最終代表一家向秦清曼跟楚楚道歉了。
“對不起。”
秦樹、秦石，還有姜林山都羞愧難當地道歉。
作為枕邊人，自家媳婦幹什麽他們當然知道，當初沒阻止就是想著借的東西早晚要還，家家都不富裕，能拖一年是一年，也就忽略了秦清曼跟楚楚家的情況。
秦清曼一直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一直看著那道淡淡的身影。
這道身影好像煙霧一樣飄忽，也好像只有她一人能看到。
突然，這道人影轉身看著秦清曼跟楚楚揮了揮手，最終消散在天地間。
秦清曼突然就明白了原主的意思。
原主解脫了，她原諒了這群秦家人，她走了，去了秦清曼不知道的地方。
就在秦清曼一直沒有說話的時候，被牽著手的楚楚倔強地看著秦磊一群人，眼眶越來越紅，眼裏也泛起了淚珠，他想起家裏沒柴燒時的那種凍入骨髓的冷。
“清曼，對不起。”
這是所有秦家人對秦清曼姐弟倆低頭道歉。
不遠處，屯裏的人聽見動靜都圍攏了過來，大家遠遠站著並沒有靠近，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秦家內部的事，也知道秦清曼當初受的委屈，還有秦清曼救秦磊一家的英勇。
人群裏，有淚點低的人已經開始抹眼淚。
他們是心疼秦清曼。
也為秦清曼覺得值得，這孩子終於等到遲來的道歉。
秦清曼不知道屯裏的人怎麽想，但她確實不想跟秦磊一家扯上什麽關系，她救人只是因為人命該救，不是因為秦磊他們身上跟她這具身體的血緣關系。
低頭，她伸手抹了抹楚楚眼角的淚水，對秦磊他們說道：“當初那種情況下，屯裏任何一戶人家遭難我都會救，我救人是出自自己的本心，你們不用耿耿於懷，但我也很開心你們知恩。”
秦家所有人的臉都紅了。
他們更是覺得對秦清曼愧疚，秦清曼有多好就承托出他們有多壞。
秦清曼不想大冷天一直在院子裏陪站，幹脆明說道：“以前怎麽樣，以後就怎麽樣，我希望什麽都不用改變。”說完轉身牽著楚楚就走。
她原本就不是原主，跟這群秦家人一點感情都沒有，只要他們不來給自己找麻煩，她覺得就這樣不遠不近淡淡的相處，挺好。
秦磊一群人看著秦清曼姐弟倆遠去的背影神情都很覆雜。
曾經的他們瞧不上秦清曼姐弟倆，此時的秦清曼姐弟倆已經讓他們高攀不上。
“我覺得清曼丫頭這樣處理非常好。”
人群裏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是啊，以德報怨的都是聖人，真正受傷後，傷好了也留有疤痕，關系怎麽可能回到從前。”
“可是秦清曼他們之前不是沒什麽損失嗎？怎麽就不能原諒了，他們畢竟都流著一個祖宗的血，是一家人。”人群裏有笨的人不太看得明白秦清曼不原諒秦磊一家的原因。
人群裏立刻有人小聲駁斥道：“你知道什麽，當初在山上，面對的可是野豬，野豬的力氣有多大誰都知道，要不是清曼丫頭跑得快，估計早就被野豬撞死了。”
另一人也接著駁斥道：“如果秦清曼在山上出事，那麽小的楚楚怎麽可能活到成年，就算屯裏大家肯救濟，但再多的善心出發點都得在保證自身能活下去的前提下。”
“是啊，咱們這不是平原，春夏能種植的糧食作物可不多，秋天分糧時，哪家不是磕磕碰碰精打細算，楚楚雖然小，但在沒成年前那是光吃不進，一年兩年大家能接濟，時間久了可就不好說。”
這話說出了最實際的問題。
有的時候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起。
這年頭有家人護著的都不一定個個能長到成年，更別說沒人護著的，不然後山也不會有那麽多沒有字碑的墳，那些都是早死沒護住的。
人群裏因為這幾句話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秦清曼姐弟倆的背影神色很覆雜。
“姐……”
楚楚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響起。
“嗯。”
秦清曼淡淡地應答了一句，她現在心情也有點不太好。
“姐，我想哭。”楚楚向秦清曼請示，他是真的有點憋不住了，現在過得有多幸福，就能對比之前有多淒苦，那時候不僅經常要餓肚子，家裏柴火也很少，冷，屋裏屋外都冷。
“那就哭，大聲的哭。”
秦清曼並不需要楚楚一直強壓制著真實情緒，有的時候適當的發洩也是緩解情緒的途徑。
“哇——”
楚楚得了秦清曼的同意，立刻仰頭大哭起來。
他哭得特別的傷心，剛剛幾個叔叔、嬸娘的道歉他覺得特別的痛快，痛快中又有著傷感，沒爹沒娘的孩子覺得自己終於能挺直腰板了。
楚楚這一哭，不僅驚住了人群，也驚住了秦磊他們。
孩子的哭聲代表著最真實的情緒，大家都聽出了楚楚哭聲中的委屈。
秦磊幾兄弟聽著聽著，突然都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們之前怎麽就能那麽不是人，秦清曼跟楚楚可是他們的親侄女/兒，外人還沒欺負兩姐弟，他們這些親人卻打著親人的幌子欺負人。
他們對不起死去的大哥、大嫂。
揪著頭發，秦樹跟秦石蹲下了身子，他們聽著楚楚的哭聲才知道當初他們冷眼旁觀有多不是人。
他們怎麽就能這麽畜/生。
“是我對不起清曼他們姐弟倆，是我太壞了，我……我得贖罪。”朱紅霞不是突然醒悟，是親眼見到秦清曼怎麽救他們一家人時才明白人跟人的不同。
她怎麽對秦清曼的，她知道秦清曼肯定清楚。
她也知道秦清曼恨自己，恨得都跟他們家斬斷了關系，但就算如此，當他們家有危險時，秦清曼還是用自己的命來換他們的命。
在換命那一刻時秦清曼也沒有原諒過他們，但不妨礙秦清曼救人。
這會秦清曼姐弟倆已經進了屋，朱紅霞沒有了顧忌，跪下對著秦清曼家用力磕了好幾個頭才停下來。
她是真心悔過了。
遠處圍觀的人群都在內心深處嘆息一聲各自分散。
其實他們能理解秦清曼不原諒秦磊一家的賠罪，也能理解朱紅霞當初對秦清曼的算計。
說來說起，還是這個時代不夠富足。
要是人人都能吃飽喝足，怎麽可能會想方設法算計人，樹要臉，人要皮，做人沒臉沒皮那也是沒有辦法。
秦清曼姐弟倆回去了，人群也散了，秦香他們等著朱紅霞跪了好一會才把人扶起來，命救回來了，可不能辜負了救人的一片心。
秦磊一家人打起精神回家。
秦石他們都沒走，秦磊家有兩天沒住人，廳堂裏的爐火早就熄滅，秦磊傷勢還有點重，必定要躺炕上養傷，朱紅霞跟兩個兒子看著好些，但跟正常人比起來多少都有點影響。
李美娜跟姚春英想起秦清曼在大是大非面前的選擇，最終默默幫忙收拾起秦磊家。
男人挑水的跳水，劈柴的劈柴，睡覺的炕燒起，廳堂裏的爐火也快速生了起來。
有了火，秦磊家的溫度才慢慢回升。
終於沒有那麽冷了。
秦磊家之前被兩個歹徒禍禍了一番，雖然在軍人檢查的時候幫著簡單整理了一下，但還是好多東西被破壞，不能要的，秦石等人就幫著整理整理扔了。
能勉強用的就修一修將就用。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秦磊家終於恢覆了家的溫馨。
“阿香，美娜，春英，謝謝你們。”朱紅霞真誠地拉著秦香幾人的手感謝，家裏要是沒大家的幫忙，他們可能還得忙半天才能歇上一口氣。
“二嫂，都是一家人，這種時候就不用說兩家話。”
秦香也想通了，也看明白了秦清曼的態度。
秦清曼並不需要他們排斥秦磊家，他們幾家以後怎麽相處就看雙方的表現。
“孩他小姑，兩位弟妹，以前我多有得罪，你們別跟我計較，我嘴臭，不會說話，今天給你們賠禮道歉，你們別跟我一般見識。”現在的朱紅霞會說話了很多。
“二嫂，好好養身子，照顧好二哥跟孩子。”
李美娜沒有問秦彩雲，有些事就算沒有公開，但她們是看著秦彩雲長大的，對那孩子的性格多少也知道點。
當初秦彩雲能為了自己主動勾搭劉和昌算計秦清曼，就能看出那孩子的心機，她們當初是親眼看到秦彩雲被歹徒槍殺的，那孩子也算是死得正確。
不然秦香她們反而還擔心自家會不會被牽連。
畢竟現在這個世道很多事都是因為一句話的原因。
“彩雲埋在後山，沒有罪名，以後大家就當我家沒這個孩子，讓她好好投胎去，她是女孩，這麽多年來我偏心兒子忽略了她的感受，我這個當娘的對不起她。”
朱紅霞最終還是交代了秦彩雲的去處。
秦香幾人聽到這，心中松了一口氣，也覆雜無比。
特別是李美娜跟姚春英，她們兩家都是又有女孩又有男孩，因為家庭教育的原因，她們多少也會下意識偏袒男孩，會讓女孩多幹些活。
回想起秦彩雲的性格，兩人立刻深省起來。
回家後，她們可得好好補償補償女兒，女兒也的兒，也是她們身上落的肉，是親骨肉。
唯有秦香神色還好，她家就一個女孩，不存在偏心的問題，但以後事情牽扯到孩子，還是盡量跟孩子商量，看看孩子自己的選擇。
秦香幾人在廳堂裏跟朱紅霞說話，秦磊也被兩個兒子跟幾兄弟攙扶著躺在了炕上。
燒過的炕暖呼呼的，這種天氣下躺上面無比的舒服。
秦石幾人也都脫了鞋坐炕上陪同著秦磊小聲說話，作為一家的頂梁柱，最關心的當然是秦彩雲的問題。
“沒有罪，埋在後山了。”
秦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之前怨恨過秦彩雲的冷血無情，但當秦彩雲真的死亡後，他突然又覺得是自己家裏的教育出了問題，如果他對這個女兒多關心一點，也許孩子也不會那麽極端。
“二哥，節哀。”
秦石幾人心裏都放下了大石頭。
秦彩雲沒有罪，就代表著他們幾家不會受到牽連，同時他們也多想了一點，也許他們還占了秦清曼跟衛淩的便宜才不受牽連。
夜晚，衛淩回來得很晚。
他今天終於撬開了幾個敵特份子的嘴，終於能好好休息休息。
晚上，剛上炕，秦清曼就纏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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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清，你說我怎麽這麽倒黴, 事情都這樣了, 我原本以為能被趙天成的家人接受, 結果他們居然瞧不起我，我……嚶嚶嚶……”
高葉芳眼裏的淚水跟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停地滑下臉龐。
黃婉清對高葉芳的提防心非常重, 不管高葉芳說什麽都只信十分之一，她雖然是生趙天成一家的氣, 但也不代表她就願意被高葉芳騙。
“為什麽不報公安？”
黃婉清相信只要高葉芳報了公安, 公安一定能給高葉芳一個公道。
高葉芳之所以敢來面對黃婉清早就想好了辦法, 聽黃婉清這麽一問，眼裏的淚掉得更兇了, “婉清, 你以為我不想報公安嗎？”
“那你怎麽不報？”黃婉清看向高葉芳的目光帶著不信。
“我想報公安的, 但還沒輪到我報公安，趙天成的爸就來了，他爸是公社革委會的領導, 我戶口都落在了這裏, 是知青，你說, 我怎麽可能鬥得過這樣的人家，婉清, 你信不信我真要報了公安, 還沒等到公安到, 他們家的人就能給我羅織一個罪名。”
高葉芳在京城的男人就是幹革委這一行的，她比誰都清楚裏面的內幕，不然她怎麽面對下鄉政策千方百計想躲過，目的就是知道知青到了地方上的身不由己。
當然，她不報公安的另一個目的當然就是不想跟趙天成家撕破臉皮，她還要進周家的門。
黃婉清以前也不知道這些，此時聽高葉芳這麽一說，又想起自己在農場的遭遇，頓時心有戚戚然。
當初她要是沒有秦清曼幫忙，她可能更淒慘。
黃婉清只要一想到當初到白城遇到的那對母子人=販子，立刻就打了個寒顫。
越到地方上，其實一些人的法律意識就非常淡薄，淡薄到有些人知法犯法。
高葉芳一直在偷偷查看黃婉清的神情，見時機合適，趕緊趁此機會道歉道：“婉清，對不起，當初是我騙了你，可我是真見你喜歡齊大哥，我才想著咱們換個下鄉地點也算是兩全其美。”
黃婉清原本還沒想到這一層，主動聽高葉芳說起，頓時氣得不行，臉色也更加的難看，“你還好意思說，高葉芳，你幹嘛騙我來這裏相親？還騙我說照片是齊大哥？”
說完還補充了一句，“齊大哥根本就不在這裏，我找了這麽久一點消息都沒有。”
高葉芳聽黃婉清這麽一說立刻就知道黃婉清還不知道齊衛英已經到了京城的事，眼珠子一轉，有了鬼主意，“婉清，這事真不怪我，我也是聽別人說的，要不然，我怎麽可能騙你，你可是我親表妹。”
黃婉清看著高葉芳在內心呵呵。
高葉芳的鬼話她一句都不信，這人是個慣會說謊話的人。
當初在京城的時候對方信誓旦旦跟自己保證消息一定是真的，要不然，她怎麽可能會背著父母主動跟高葉芳調換了下鄉地點。
要知道當初她的下鄉地點可在京城附近，離家近，真要有點什麽事招呼一聲家裏就能幫忙，而是不是像現在這樣，與家相隔上千裏，遇到點什麽都只能自己扛。
要不是好運遇到秦清曼跟衛淩，她估計骨頭渣都不剩了。
黃婉清想到這對高葉芳突然就一點同情心都產生不起，不管高葉芳跟趙天成的事到底是怎麽回事，都跟她無關，她連自己都保不住，可幫不了高葉芳什麽忙。
想到這，黃婉清的心徹底平靜下來。
也不為高葉芳抱不平了。
高葉芳人比她心眼多，如果高葉芳自己都搞不定，她哪裏有這本事幫人，再說了，她自身就夠麻煩秦清曼跟衛淩，她怎麽好意思給哥哥、嫂子帶去麻煩。
“婉清，聽說你退宿舍了？那你住哪，安全嗎？”
高葉芳不知道黃婉清短短的時間裏就已經轉變思想，她還以為自己的一番話博得了黃婉清的同情，趕緊故意扯開話題。
黃婉清看了高葉芳一眼，又擡起手腕看了看手表，說道：“到上班時間了，你別擋我道，我得去上班。”跟高葉芳說這麽會話，她早餐都還沒吃。
也不知道一會還來不來得及吃早餐。
“婉清……”高葉芳沒想到黃婉清的話題轉得這麽快。
“你不上班嗎？”黃婉清不滿地瞪了高葉芳一眼，繞過高葉芳就走，要不是看在兩人是親表姐妹的份上，她剛剛早就繞道走了。
大早上就遇到這人，真是晦氣。
黃婉清對於高葉芳在自己宿舍裏幹的事還是很介懷的。
“婉清，你要相信我，我真沒騙你，當初我也是被人騙了，那照片我真以為是齊大哥。”高葉芳能看出黃婉清對自己的嫌棄，暗自恨得牙癢癢，但也沒敢真攔人。
黃婉清這人她還是知道的，別看人比較天真，但脾氣倔強起來的時候也是真倔強，能六親不認。
不然也不會違背家裏的意思偷偷跑到這窮山惡水來下鄉。
“高葉芳，你說的話我一個字都不信，以後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咱們進水不犯河水，你以後在農場不要再用我的名頭招搖撞騙，再敢造謠生事，我就在農場當眾跟你脫離表親關系。”
黃婉清清亮的聲音清晰傳來，這讓高葉芳氣得差點吐血。
合著她之前表演了半天都沒感動黃婉清，黃婉清那死丫頭還敢威脅自己要脫離表親關系，真是慣得她！
高葉芳差點被黃婉清氣死。
但她又不得不趕緊去上班，作為下鄉的知青，她的工作崗位也是定了的，要是無故曠工，不僅會影響到個人先進，工資、口糧，都會受影響。
無奈間，高葉芳只能先去上班。
她打算再找個時間好好跟黃婉清談談。
黃婉清那人心軟，她畢竟是對方的親表姐，就算不看她的面份，也得看她媽的面份，黃婉清早晚會幫她，從小她沒少這麽算計黃婉清。
高葉芳腿腳略微有點顫抖地離開了。
昨天晚上，她真是辛苦了大半晚上，趙天成折騰了她好幾次，原本她以為就這樣了，結果趙天成累到極點倒頭就睡，然後那個她不知道是誰的男人從床底下鉆出來了。
這人聽了半宿墻角，也早就憋得不行。
居然當著趙天成的面又狠狠折騰了她好幾回。
趙天成就躺在床上睡覺，兩人在離趙天成非常近的地方糾纏，那種頭皮發麻的感覺讓高葉芳現在想起來都腿軟走不動道。
太瘋狂了。
昨天晚上比之前任何一晚她在那間宿舍裏的遭遇都更讓她興奮到極致。
高葉芳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自己一直沒發出聲音，趙天成又一直叫的是黃婉清的名字，不然那個男人要是知道真相，她都不敢想象後果。
撫著酸脹的腰肢，高葉芳加快了離開的腳步。
她還得回宿舍收拾一下，昨天晚上的瘋狂讓她衣服受損嚴重，得重新換套內衣。
高葉芳匆匆趕回宿舍時裏面一個人都沒有了，她趕緊松了一口氣，然後找出衣服就換了起來。
農場裏，就在黃婉清打算以後跟高葉芳分清界限時，靠山屯，秦磊一家也都回來了。
秦磊受的傷最重，在師部醫療室緩了兩天才能下床。
至於朱紅霞幾人，他們受的是凍傷與皮外傷，沒秦磊嚴重，他們之所以沒這麽早回家是因為秦彩雲。
秦彩雲雖然死了，但該受到的審查是一點都不能少的。
畢竟牽扯到叛國。
秦磊一家四口都仔細回憶歹徒進家門後的所有事，然後做了筆錄。
師部取得秦磊一家的詳細筆錄再結合秦清曼與靠山屯其他百姓的筆錄進行了開會討論，最終念在秦彩雲最後選擇救人，沒有造成真正後果的前提下沒有定為叛國罪。
但也不可能把秦彩雲立為舍己救人的先進。
大年初三那天，秦彩雲被悄無聲息地葬在了靠山屯隔壁山的山上，那座山埋葬的都是屯裏沒成年，或者是沒成家就死的人。
每座墳都沒有刻碑立字，都只是簡單地立下墳頭。
埋的誰，只有自家人才找得到。
坑是秦建銘跟秦建軍一起挖的，凍土層，挖得也不深，大半天也才挖出淺淺的半米，挖完也沒做什麽儀式，就把用薄棺材裝好的秦彩雲埋了下去，最後壘了一個土堆。
做完這一切，朱紅霞帶著兩個兒子在山上坐了不少時間才離開，再次離開，母子三人的步履都很蹣跚。
秦彩雲的死對於他們來說感觸非常深。
大年初四，中午時分，秦磊一家都被師部送回了家。
站在已經打掃幹凈的院子裏，秦磊一家都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有些痕跡雖然能打掃幹凈，但刻在心靈裏的傷是永遠也抹不去的。
聽到隔壁的動靜，不僅是秦清曼帶著楚楚出門查看，隔壁幾家也都出來了。
秦樹、秦石之前跟秦磊的感情不錯，此時看著一臉蒼白沒什麽血色的秦磊，忍不住鼻子發酸。
大家只要一想到差點陰陽兩隔，心裏就特別不是滋味。
李美娜跟姚春英兩妯娌看著朱紅霞也不知道能說什麽，之前幾家鬧了矛盾已經好久沒說話了，但秦磊家出事那天，大家也都出門幫忙。
雖然最終什麽忙都沒幫上，但心中的那點怨氣多少也散了不少。
秦香跟姜林山兩口子也看著秦磊一家目露感嘆。
那天晚上要是沒有秦清曼舍己救人，秦磊一家可能一個都不剩了，當初朱紅霞是怎麽背地裏算計秦清曼的，秦香最清楚，說句不好聽的，她也助紂為虐過，最終還是秦清曼沒有對秦磊一家見死不救。
“撲通。”
就在秦石兩兄弟跟秦香兩口子都看著秦磊一家人不知道說些什麽的時候，朱紅霞突然朝秦清曼的方向跪了下去。
她一跪，秦建銘兩兄弟也都對著秦清曼跪了下去。
秦清曼並沒有接受幾人的下跪，第一時間就帶著楚楚避了開去。
不管她跟朱紅霞幾人的關系鬧得怎麽樣，朱紅霞畢竟是秦磊的妻子，秦磊是這具身體的叔父，長輩跪晚輩，無論長輩是否有錯，晚輩都不能接受。
有句話叫做承受不起，除非兩家有大仇估計惡心人。
秦清曼面對朱紅霞這一跪臉色不好看起來。
“二嫂，趕緊起來，大過年的不興給晚輩下跪，你這不是折殺清曼丫頭嗎！”秦香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趕緊推開自己家門沖向秦磊家。
秦石跟秦樹兩口子也反應過來，趕緊跑向秦磊家。
朱紅霞被秦香跟兩個妯娌攙扶起來的時候才反應過來他們這的風俗，臉色立刻漲紅，看著秦清曼緊張賠禮道歉道：“清曼，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對不起，我就是想感謝你救了我們一家人。”
她面對過歹徒，知道歹徒到底有多兇殘。
也知道秦清曼為了救他們一家付出了怎樣的艱辛，她特別感激秦清曼的出手相救，剛剛下跪真的就是腦子一抽，就想著用最大的謝禮相謝。
沒想到卻犯了忌。
秦清曼聽朱紅霞這麽一解釋臉色才好看一點。
“清曼，二嫂她這接連受傷，腦子一時軸了，你別跟她計較，這樣，二嫂不興跪你，就讓建銘跟建軍代替父母下跪，他們倆是弟弟，能跪你。”
秦香能看出朱紅霞是真想感謝秦清曼，又看秦磊一家都一副知錯的樣子，幹脆就站出來打個圓場。
秦清曼對秦磊一家都有救命之恩，要是不讓秦磊家有所表示，秦磊這一家人的內心估計都很煎熬。
“清曼姐，對不起，我們家之前對不起你們，今天我代表全家給你道歉，我們也不求你跟楚楚能原諒，但我們想真心道歉，想表達我們的態度。”
秦建銘遭此磨難成長了很多。
聽到秦香的話，他跪下向秦清曼的方向用膝蓋在地上挪了幾步，然後說出了這番話。
秦建軍也不再是什麽事都不懂，他哥剛說完，他就對著地面上的積雪磕起了頭，“姐，不管你跟楚楚以後認不認我們，你是我們一輩子學習的榜樣，我發誓，從今以後一定好好做人。”
近期沒怎麽下雪，地面的積雪早就凍得硬邦邦。
秦建軍每磕一個頭都很實在，能聽到清脆的聲響，擡頭時，也能看到漸漸青腫起來的額頭。
他這是真心代表一家人認錯。
也代表秦彩雲。
雖然秦彩雲死了，雖然秦清曼最終並沒有受傷，但他們當初都是當事人，知道秦彩雲是怎麽算計秦清曼的，也知道秦彩雲的心思。
秦清曼沒想到秦建銘倆兄弟會說出這樣的話，也沒想過會再認回這一家。
當初她救人存粹就是救人，沒想到要改善兩家的關系。
“清曼，對不起，是二嬸不是人，是我眼皮子淺薄才一天到晚斤斤計較，我錯了，求你原諒我們好嗎？”朱紅霞被李美娜跟姚春英攙扶著，看向秦清曼的目光中是真切的後悔。
她後悔當初為什麽要那麽算計秦清曼，秦清曼怎麽說也是流著秦家人血的孩子。
她嫁入秦家，就是秦家的人，怎麽就不能護著兩個失去了雙親的孩子，大哥、大嫂在世時對他們幾家都挺好，她怎麽腦子一抽就聽信了娘家人的鬼話。
說什麽自己不算計別人也會算計，她算計也只是幫著大哥大嫂守住家。
“清曼，你恨我、怨我，我都理解，是我對不起你跟楚楚，我不是人，我狼心狗肺，對不起大哥、大嫂。”朱紅霞說到這，突然就伸手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巴掌是真的非常用力，剛剛消腫沒多久的臉頰立刻又腫了起來。
秦清曼原本一直看著朱紅霞跟秦建銘兩兄弟賠禮道歉。
因為這道歉原本就是我們欠了原主的，她之所以會來到這個世界就是因為原主不在了，她占據了這具身體，原主的死跟朱紅霞有著因果關系。
秦清曼一直沈默地看著。
當朱紅霞誠心道歉，當那一巴掌狠狠打在臉上時，秦清曼感覺到身子突然就輕快了很多。
就連內心也感覺到了一股愉悅。
這不是來自她的情感，而是來自原主殘留這具身體的情感。
“清曼，對不起，我不求你原諒我，我只求你讓我贖罪，以後你家的勞動我家包了。”朱紅霞說這句話的時候又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
這一掌讓她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秦香跟李美娜、姚春英看著這樣的朱紅霞，她們突然就覺得自己的臉也火辣辣的難受。
“清曼，對不起。”這是秦香對秦清曼的道歉。
“對不起，清曼，當初我們錯了。”這是二嬸李美娜。
三嬸姚春英突然也打了自己一巴掌，看著秦清曼鄭重地道歉，“清曼，三嬸也對不起你跟楚楚，之前我們一直沒有正式跟你們道歉，是我們欠你跟楚楚的。”
秦清曼的眼前好似看見了一道淡淡的身影。
那道身影長得跟她一樣。
對方看著朱紅霞幾人笑了，笑得很燦爛，也笑的很純真。
這是真正的秦清曼，是原主。
“清曼，作為叔父，是我們沒有盡到保護你跟楚楚的責任，是我們管教不嚴，也是我們不夠關心你們，對不起，我真誠跟你道歉。”作為叔父，秦磊最終代表一家向秦清曼跟楚楚道歉了。
“對不起。”
秦樹、秦石，還有姜林山都羞愧難當地道歉。
作為枕邊人，自家媳婦幹什麽他們當然知道，當初沒阻止就是想著借的東西早晚要還，家家都不富裕，能拖一年是一年，也就忽略了秦清曼跟楚楚家的情況。
秦清曼一直沒有說話，她的眼睛一直看著那道淡淡的身影。
這道身影好像煙霧一樣飄忽，也好像只有她一人能看到。
突然，這道人影轉身看著秦清曼跟楚楚揮了揮手，最終消散在天地間。
秦清曼突然就明白了原主的意思。
原主解脫了，她原諒了這群秦家人，她走了，去了秦清曼不知道的地方。
就在秦清曼一直沒有說話的時候，被牽著手的楚楚倔強地看著秦磊一群人，眼眶越來越紅，眼裏也泛起了淚珠，他想起家裏沒柴燒時的那種凍入骨髓的冷。
“清曼，對不起。”
這是所有秦家人對秦清曼姐弟倆低頭道歉。
不遠處，屯裏的人聽見動靜都圍攏了過來，大家遠遠站著並沒有靠近，因為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秦家內部的事，也知道秦清曼當初受的委屈，還有秦清曼救秦磊一家的英勇。
人群裏，有淚點低的人已經開始抹眼淚。
他們是心疼秦清曼。
也為秦清曼覺得值得，這孩子終於等到遲來的道歉。
秦清曼不知道屯裏的人怎麽想，但她確實不想跟秦磊一家扯上什麽關系，她救人只是因為人命該救，不是因為秦磊他們身上跟她這具身體的血緣關系。
低頭，她伸手抹了抹楚楚眼角的淚水，對秦磊他們說道：“當初那種情況下，屯裏任何一戶人家遭難我都會救，我救人是出自自己的本心，你們不用耿耿於懷，但我也很開心你們知恩。”
秦家所有人的臉都紅了。
他們更是覺得對秦清曼愧疚，秦清曼有多好就承托出他們有多壞。
秦清曼不想大冷天一直在院子裏陪站，幹脆明說道：“以前怎麽樣，以後就怎麽樣，我希望什麽都不用改變。”說完轉身牽著楚楚就走。
她原本就不是原主，跟這群秦家人一點感情都沒有，只要他們不來給自己找麻煩，她覺得就這樣不遠不近淡淡的相處，挺好。
秦磊一群人看著秦清曼姐弟倆遠去的背影神情都很覆雜。
曾經的他們瞧不上秦清曼姐弟倆，此時的秦清曼姐弟倆已經讓他們高攀不上。
“我覺得清曼丫頭這樣處理非常好。”
人群裏有人小聲說了一句。
“是啊，以德報怨的都是聖人，真正受傷後，傷好了也留有疤痕，關系怎麽可能回到從前。”
“可是秦清曼他們之前不是沒什麽損失嗎？怎麽就不能原諒了，他們畢竟都流著一個祖宗的血，是一家人。”人群裏有笨的人不太看得明白秦清曼不原諒秦磊一家的原因。
人群裏立刻有人小聲駁斥道：“你知道什麽，當初在山上，面對的可是野豬，野豬的力氣有多大誰都知道，要不是清曼丫頭跑得快，估計早就被野豬撞死了。”
另一人也接著駁斥道：“如果秦清曼在山上出事，那麽小的楚楚怎麽可能活到成年，就算屯裏大家肯救濟，但再多的善心出發點都得在保證自身能活下去的前提下。”
“是啊，咱們這不是平原，春夏能種植的糧食作物可不多，秋天分糧時，哪家不是磕磕碰碰精打細算，楚楚雖然小，但在沒成年前那是光吃不進，一年兩年大家能接濟，時間久了可就不好說。”
這話說出了最實際的問題。
有的時候不是不想幫，而是幫不起。
這年頭有家人護著的都不一定個個能長到成年，更別說沒人護著的，不然後山也不會有那麽多沒有字碑的墳，那些都是早死沒護住的。
人群裏因為這幾句話變得鴉雀無聲，所有人都看著秦清曼姐弟倆的背影神色很覆雜。
“姐……”
楚楚帶著濃濃哭腔的聲音響起。
“嗯。”
秦清曼淡淡地應答了一句，她現在心情也有點不太好。
“姐，我想哭。”楚楚向秦清曼請示，他是真的有點憋不住了，現在過得有多幸福，就能對比之前有多淒苦，那時候不僅經常要餓肚子，家裏柴火也很少，冷，屋裏屋外都冷。
“那就哭，大聲的哭。”
秦清曼並不需要楚楚一直強壓制著真實情緒，有的時候適當的發洩也是緩解情緒的途徑。
“哇——”
楚楚得了秦清曼的同意，立刻仰頭大哭起來。
他哭得特別的傷心，剛剛幾個叔叔、嬸娘的道歉他覺得特別的痛快，痛快中又有著傷感，沒爹沒娘的孩子覺得自己終於能挺直腰板了。
楚楚這一哭，不僅驚住了人群，也驚住了秦磊他們。
孩子的哭聲代表著最真實的情緒，大家都聽出了楚楚哭聲中的委屈。
秦磊幾兄弟聽著聽著，突然都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他們之前怎麽就能那麽不是人，秦清曼跟楚楚可是他們的親侄女/兒，外人還沒欺負兩姐弟，他們這些親人卻打著親人的幌子欺負人。
他們對不起死去的大哥、大嫂。
揪著頭發，秦樹跟秦石蹲下了身子，他們聽著楚楚的哭聲才知道當初他們冷眼旁觀有多不是人。
他們怎麽就能這麽畜/生。
“是我對不起清曼他們姐弟倆，是我太壞了，我……我得贖罪。”朱紅霞不是突然醒悟，是親眼見到秦清曼怎麽救他們一家人時才明白人跟人的不同。
她怎麽對秦清曼的，她知道秦清曼肯定清楚。
她也知道秦清曼恨自己，恨得都跟他們家斬斷了關系，但就算如此，當他們家有危險時，秦清曼還是用自己的命來換他們的命。
在換命那一刻時秦清曼也沒有原諒過他們，但不妨礙秦清曼救人。
這會秦清曼姐弟倆已經進了屋，朱紅霞沒有了顧忌，跪下對著秦清曼家用力磕了好幾個頭才停下來。
她是真心悔過了。
遠處圍觀的人群都在內心深處嘆息一聲各自分散。
其實他們能理解秦清曼不原諒秦磊一家的賠罪，也能理解朱紅霞當初對秦清曼的算計。
說來說起，還是這個時代不夠富足。
要是人人都能吃飽喝足，怎麽可能會想方設法算計人，樹要臉，人要皮，做人沒臉沒皮那也是沒有辦法。
秦清曼姐弟倆回去了，人群也散了，秦香他們等著朱紅霞跪了好一會才把人扶起來，命救回來了，可不能辜負了救人的一片心。
秦磊一家人打起精神回家。
秦石他們都沒走，秦磊家有兩天沒住人，廳堂裏的爐火早就熄滅，秦磊傷勢還有點重，必定要躺炕上養傷，朱紅霞跟兩個兒子看著好些，但跟正常人比起來多少都有點影響。
李美娜跟姚春英想起秦清曼在大是大非面前的選擇，最終默默幫忙收拾起秦磊家。
男人挑水的跳水，劈柴的劈柴，睡覺的炕燒起，廳堂裏的爐火也快速生了起來。
有了火，秦磊家的溫度才慢慢回升。
終於沒有那麽冷了。
秦磊家之前被兩個歹徒禍禍了一番，雖然在軍人檢查的時候幫著簡單整理了一下，但還是好多東西被破壞，不能要的，秦石等人就幫著整理整理扔了。
能勉強用的就修一修將就用。
一群人忙活了大半個小時，秦磊家終於恢覆了家的溫馨。
“阿香，美娜，春英，謝謝你們。”朱紅霞真誠地拉著秦香幾人的手感謝，家裏要是沒大家的幫忙，他們可能還得忙半天才能歇上一口氣。
“二嫂，都是一家人，這種時候就不用說兩家話。”
秦香也想通了，也看明白了秦清曼的態度。
秦清曼並不需要他們排斥秦磊家，他們幾家以後怎麽相處就看雙方的表現。
“孩他小姑，兩位弟妹，以前我多有得罪，你們別跟我計較，我嘴臭，不會說話，今天給你們賠禮道歉，你們別跟我一般見識。”現在的朱紅霞會說話了很多。
“二嫂，好好養身子，照顧好二哥跟孩子。”
李美娜沒有問秦彩雲，有些事就算沒有公開，但她們是看著秦彩雲長大的，對那孩子的性格多少也知道點。
當初秦彩雲能為了自己主動勾搭劉和昌算計秦清曼，就能看出那孩子的心機，她們當初是親眼看到秦彩雲被歹徒槍殺的，那孩子也算是死得正確。
不然秦香她們反而還擔心自家會不會被牽連。
畢竟現在這個世道很多事都是因為一句話的原因。
“彩雲埋在後山，沒有罪名，以後大家就當我家沒這個孩子，讓她好好投胎去，她是女孩，這麽多年來我偏心兒子忽略了她的感受，我這個當娘的對不起她。”
朱紅霞最終還是交代了秦彩雲的去處。
秦香幾人聽到這，心中松了一口氣，也覆雜無比。
特別是李美娜跟姚春英，她們兩家都是又有女孩又有男孩，因為家庭教育的原因，她們多少也會下意識偏袒男孩，會讓女孩多幹些活。
回想起秦彩雲的性格，兩人立刻深省起來。
回家後，她們可得好好補償補償女兒，女兒也的兒，也是她們身上落的肉，是親骨肉。
唯有秦香神色還好，她家就一個女孩，不存在偏心的問題，但以後事情牽扯到孩子，還是盡量跟孩子商量，看看孩子自己的選擇。
秦香幾人在廳堂裏跟朱紅霞說話，秦磊也被兩個兒子跟幾兄弟攙扶著躺在了炕上。
燒過的炕暖呼呼的，這種天氣下躺上面無比的舒服。
秦石幾人也都脫了鞋坐炕上陪同著秦磊小聲說話，作為一家的頂梁柱，最關心的當然是秦彩雲的問題。
“沒有罪，埋在後山了。”
秦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他之前怨恨過秦彩雲的冷血無情，但當秦彩雲真的死亡後，他突然又覺得是自己家裏的教育出了問題，如果他對這個女兒多關心一點，也許孩子也不會那麽極端。
“二哥，節哀。”
秦石幾人心裏都放下了大石頭。
秦彩雲沒有罪，就代表著他們幾家不會受到牽連，同時他們也多想了一點，也許他們還占了秦清曼跟衛淩的便宜才不受牽連。
夜晚，衛淩回來得很晚。
他今天終於撬開了幾個敵特份子的嘴，終於能好好休息休息。
晚上，剛上炕，秦清曼就纏到了他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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